买器材最终是为了听音乐。最近正在写一些音乐方面的文字,且贴几篇在此,抛个砖头吧。写这些,不是乐曲分析,不是版本评判,那些都是需要的,但是我不能胜任,我想做的,是通过这些文字,也许会有读到的朋友对这个曲子感起兴趣来,也去找来听听。意图是这样,目的有没有达成就难说了。
莎乐美
莎乐美这个故事最初的来源是在圣经里。但如果没有王尔德的改编,多数人都不会知道,当然,紧接着的理查·斯特劳斯的歌剧更加重要。不过,当初理查·斯特劳斯在总谱上并没有称之为歌剧,而是简单地用了一个词:“剧”。
在通常的歌剧里,音乐是一段一段的,高潮处是主角的咏叹调。这个剧只是一幕,音乐连贯地一直到底,始终围绕着同一个主导动机,就跟瓦格纳之前做的一样。理查·斯特劳斯甚至连通常的序曲也忽略了。而这种形式和他特殊的风格结合在一起,简直像一场风暴。
理查·斯特劳斯是音乐史上一个异类。在最初的音乐里,音乐大多数只有编号,没有标题,比如莫扎特第40号交响曲或者贝多芬第九交响曲,有时,作家或者别的什么人可能给作品加上一个简单的标题,比如贝九又称“合唱”。
慢慢地,才开始有一些说明内容的标题和题注,像伯辽慈就给他的交响曲起名“幻想”,并给首演写了非常详细的解释,说明什么地方是主人公在乡间沉思,什么地方是被押上断头台。然后,交响曲的体例也不怎么被遵守了,李斯特没有写过交响曲,但写了许多交响诗。
而理查·斯特劳斯把这一路发展到了极点,他可以把一个作品命名为《查拉图斯拉如是说》,另一个命名为《蒂尔的恶作剧》。即使是一个偶然的古典音乐听众也可以在他的音乐里真切地听见马在奔驰、雷在击打。作品的声部都异常复杂,好像要把所有的音符都缠绕在一起,然后再猛地甩出去。
他曾经对批评者大声喊叫道:“见鬼,我不能把它表现得更简单了”。
在《莎乐美》里,他在交响诗中得到锤炼的技术有了一个尽情发挥的地点。当然,歌剧本来就是有具体内容的,而且这个内容又是这么充满了感官上的刺激,情欲和死亡。
只是,现在的女高音们都太胖了,让她们来跳其中著名的七纱舞,似乎太勉为其难了一些。
广岛、广岛
阿伦·雷乃的《广岛之恋》,编剧是杜拉丝。一个法国女子在广岛邂逅了一位漂亮的日本男子。女子即将离去,他们在街道、酒吧和旅馆里若即若离。法国女子曾经爱上过一个德国士兵,在广岛,她感到那个曾经刻骨铭心的事件正在快速离去。这使她对感情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
这个故事好像和广岛没有什么特别关系,然而只是“好像”,在骨子里,杜拉丝和阿伦·雷乃需要这么一个极端的地点。广岛是一个不可替代的符号。
潘德雷斯基是波兰人,1933年出生,二战时期他还是一个孩子,他在家乡的小镇上目睹了纳粹的屠杀。这个记忆一直深深地种植在他的脑海深处。他最著名的作品是《广岛受难者的挽歌》。而这个广岛,在我的理解中,仍然是一个不可替代的符号。
《广岛之恋》里的广岛有一种迷离的色彩,大多数场景是在夜晚,这和电影中偶然出现的轰炸时的惨状形成强烈的对照。而在《广岛受难者的挽歌》里,广岛更加暴露,像那枚扔下的炸弹,直接穿过了耳膜。
潘德雷斯基抛弃了通常的音高和旋律,取而代之以“音块”。这是一个他自己的定义,很多乐器相隔一个全音、半音、4分之1音或8分之1音的间距同时演奏。这么说起来,肯定抽象了些,如果听一下他的唱片,马上会发觉“音块”这个词确实很形象。
那么多的声音,不分彼此,一齐涌来。《广岛受难者的挽歌》的开始部分完全像一次呼啸。对于杜拉丝和阿伦·雷乃,时间是可以冲淡一切的,而对于潘德雷斯基,他试图用这次呼啸永远凝固轰炸的瞬间。
关于当代音乐,常常是令人难以接受的。在许多时候,仿佛仅仅是一些形式上的探索。但至少对于我,潘德雷斯基是一个例外,他的作品往往充溢着非常真实的、激动的情绪。
再听听《广岛受难者的挽歌》的结尾部分吧。“52件乐器形成52个声部,各自以4分之1音的间隔,以ff音量,奏出一个从c到升高4分之3音的C2的宽厚音块,再经过3次演奏法交换的处理,减弱至pppp”。
纺纱姑娘卡门
时间会改变某些作品的阅读基点。比如《战争与和平》,托尔斯泰是在写一部历史小说,而在托尔斯泰也成为一种历史的此刻,读者可能觉得托尔斯泰就在写他当下的生活。这种看似微小的区别,却会造成解读的误差。而另一种更容易发生的情况则是,价值标准的改变。
卡门姑娘如果活在今天,注定仍然是个另类,但肯定不如在比才的时候那么另类了。至少,我们已经习惯在舞台或者银幕上看到比这另类得多的男女主角。但在比才之前,在歌剧舞台上,那真是被才子佳人充斥着,哪儿看见过纺纱女工啊,而且还是一个和小偷们混在一起的纺纱女工。再说,最后的充满血腥气的悲剧结局也让观众们太不知所措了。
首演后不过3个月,比才因为咽喉病和心脏病去世。可以想象,在病榻上,他一直以为他的最后的作品是个失败之作。怎么也预料不到,《卡门》如今是世界上上演频率最高的歌剧。前几天,听韩国正在走红的歌手朴志胤的唱片,其中有一首用的就是“爱情像一只小鸟”的曲调。
《卡门》现在的流行,首先得归结于这些优美的旋律。从开场曲开始就有一股子冲劲。不少《卡门》的唱片都上了发烧排行榜。“爱情像一只小鸟”当然是最著名的。卡门一露面就唱了这一曲。之前,众人已经在纷纷议论她了。这个亮相显得极为重要。我起先听的仅仅是唱片。只是觉得热情洋溢。后来看了一个录像带。表演卡门的是一位黑人女歌手,不是很胖的那种,也不很美,但出场时的神态完全出乎我意外,竟然是那么的矜持。
卡门在舞台上走着,始终保持着她的微微扬起的姿态,动作不大,一直维持着一种静态的美。这种形象和她的歌声形成了绝妙的对比。这可实在不是一个普通的纺纱女工。
后来看过别的版本的录像,觉得在动作的处理上,那个我已经忘了名字的黑人女歌手是最有意思的。但所有的歌手,都要比我当初随便一想中的要矜持得多,倒证明了艺术家们的一些共识。
纯粹从唱片版本来说,迪卡公司有一个小双张,非常火爆,是一个合适的入门选择。不过我更钟爱卡拉斯,EMI公司的录音室版本。卡拉斯保持着她一贯的张力。伯恩斯坦和霍恩在DG有一个合作,比较缓慢,也吻合霍恩宽厚的嗓音。这一张的录音同样出色。市面上更常见是一个卡雷拉斯唱男主角的版本,当然也很不错。 |